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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文化論文:普希金詩歌中的宗教文化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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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文化論文:普希金詩歌中的宗教文化解析

本文作者:郭娉婷 單位:牡丹江師范學(xué)院東方語言學(xué)院

面對著朝思暮想的愛人,渴望與之相遇以求得片刻的“幸福”,而“幸?!迸c“不幸”在詩人眼中卻只有一步之遙,即:“在樓梯上能夠與她突然相遇的希望———這種相遇是多么甜蜜的時刻呀!”然而,這種情思的率真、曇花一現(xiàn)的希望留給詩人的卻只有失戀的隱痛。1815年冬,巴庫尼娜隨家人去了彼得堡。《秋天的早晨》一詩讓我們再次用心體會到詩人那種悵然若失的心情和淡淡的憂傷?!坝H愛的巴庫尼娜”這朵傾心的“玫瑰”一直留在普希金安逸的皇村回憶中,成為“與她突然相遇的希望”。這種“希望”是普希金在生命之初所堅持的一種無神論思想,但“愛情是一種宗教”(羅蘭),所以,詩人的“希望”注定成為他開啟認(rèn)知上帝之門的鑰匙,并預(yù)示著一種幸福將至與痛苦重生的和解。

宗教的祈禱

告別初戀的美好與迷惘,普希金的人生之路也從此開啟。曾經(jīng),一首《自由頌》改變了詩人的人生軌跡,隨之而來的四年南俄流放生活帶給普希金的不僅僅是囚禁的陰暗生活,更徹底地改變了詩人的宗教觀。

1心靈的“禱告”

在1823年的敖德薩,在普希金人生低谷之時,伊麗莎白•沃隆佐娃(敖德薩總督之妻)給予了詩人莫大的支持。這位“玫瑰女神”的嬌艷之美使詩人一度難以忘懷。詩人感嘆:“我被一種強烈的熱情所迷惑,使我留在你的岸旁?!保ā吨麓蠛!?,1824)這段神秘而熱情的愛戀一時間卻流言四起,惹怒總督,將詩人幽禁于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再一次的人生低谷讓詩人在沒有愛的“凄苦命運中”看不到幸福的曙光,思想幾度掙扎,最終詩人選擇了虔誠“禱告”來慰藉心靈?!耙豢|輕煙裊裊冉冉,伴隨我的禱告一起飄散……/多情的灰燼呀,你是我凄苦命運中的慘淡的安慰?!保ā斗贌那闀?,1825)在這首詩中,詩人將“灰燼”修飾為“多情”,還詠嘆出“慘淡的安慰”,情真意切地表達出詩人難以言表之痛。對愛人的一種深深眷戀,對凄苦命運的一種哲思已讓詩人達到了忘我的境界?!坝绖e了,情書!永別……是她的叮囑?!逼障=饘ⅰ八狈钊襞?,在生命與情感的困境中毅然決然履行愛人的“叮囑”,將唯一珍藏的情感燒毀,在詩人心中愛人的意愿高于一切。所以,“世界上最遠(yuǎn)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脾卻只能深埋心底?!保ㄌ└隊枺讹w鳥集》)愛情的痛苦是生命中避免不了的一部分,因此偉大的愛情正是戰(zhàn)勝巨大痛苦后所產(chǎn)生的生命的崇高感。在這種痛苦以及征服痛苦的過程中,詩人改變了無神論思想,篤信宗教,用心祈禱來最高限度地感受愛情、享受生命、求得解脫。他將所有的美好情感“伴隨禱告一起飄散”,即使愛情幻化做“灰燼”也要將它“永遠(yuǎn)留駐在我的悲涼的心底……”。也許,只有面對十字架虔誠禱告才能“讓我的名字時刻響徹你的耳際”,讓她記住自己“在花園中,在黑夜里,在分別時最后道出的乞求的話語。”(《追求榮譽》,1825)這種靜穆的禱告使詩人求得了暫時的心靈解脫,這種日漸深厚的宗教情懷也深化了詩人精神探索的生命意義。

2心靈的“蘇醒”

兩年的幽禁生活,暫時的內(nèi)心平靜并不能掩蓋痛楚的情思糾纏?!霸谀菬o望的憂愁的折磨中”,普希金開始尋找一種“心靈復(fù)活”的力量。1825年夏,昔日故友安娜•凱恩的出現(xiàn)像朵圣潔芳香的“玫瑰”,賦予詩人一種神秘的力量。“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你/猶如曇花一現(xiàn)的幻影/猶如純潔之美的精靈?!保ā吨聞P恩》,1825)“純潔”是善良的象征,“精靈”是善與美的物化,普希金將深愛的凱恩比作“純潔之美的精靈”,將其超凡的美升華為與天仙女神相提的美,這種意象的豐滿使詩人對故友美輪美奐的比喻超越了時代的魅力,賦予了宗教的神性?!拔业男脑诳裣仓刑S/心中的一切又重新蘇醒/有了傾心的人,有了詩的靈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淚,也有了愛情?!膘`感、眼淚、愛情———這正是普希金生命創(chuàng)作的全部,而真正讓詩人在精神危機之際重又復(fù)活、心靈蘇醒的力量之源卻是神圣的愛情。這種愛情有如十字架上雕琢的玫瑰,以基督的神性拯救了詩人抑郁、空虛的心靈,釋放出智慧與靈感的光芒,給予了普希金創(chuàng)作的激情與生活的勇氣。所以,這段洋溢著生命意識的柔情不僅帶給詩人一種幸福的回憶,一種不期而遇的快樂,還有一種相見時若有所失的甜美。而甜美的重現(xiàn)“復(fù)活”了詩人的靈感和激情,“復(fù)活”了詩人那顆“明朗的憂郁”之心。

神性的復(fù)活

1826年,普希金終于結(jié)束了長達6年的流放和禁居生活,重返闊別多年的莫斯科和彼得堡。詩人有如鳳凰涅,以宗教的神性重新復(fù)活。

1對愛的敬意

在彼得堡普希金有幸結(jié)識了考古學(xué)家奧列寧的千金———安娜•奧列尼娜。詩人對她充滿了情意,而奧列尼娜也曾表白說:普希金是“當(dāng)時她所見到的最有趣味的人?!?828年夏,普希金的求婚卻遭致奧列尼娜父親的拒絕,這份愛情也由此中斷,但對這段愛情的贊美卻流傳至今。在《我曾愛過您》一詩中,詩人表達出心靈“復(fù)活”之后的一種大愛與無私。被拒絕的愛情沒有激起詩人的恨意,真正的愛情是高尚的,是對愛人幸福的一種期望。普希金的詩句雖然樸實無奇,卻意境深遠(yuǎn),飽含著憂郁的情思和深邃的哲理?!皭矍椋苍S/在我心里還沒有完全熄滅/但愿它不會再打擾你?!痹谌绱撕唵味鎸嵉难哉Z之中,體現(xiàn)出這段感情的至美和精神的圣潔。詩人已將自己的愛化作了默默無語、無欲無求的期盼,只希望自己的愛人能夠幸福。同時,詩人又不得不掩飾自己的真情———“我對她說:您多么可愛!心里卻想:我多么愛你!”(《你和您》,1828)這是一種大愛,一種超脫俗世的愛,也是一種“折磨”的愛。詩人“忍受著嫉妒的折磨”,心在等待什么?還是在期待什么?“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痹娭械倪@句“宗教祈禱詞”印證了詩人面對愛情時內(nèi)心神性的復(fù)活。在“嫉妒”與“折磨”的煎熬中,詩人對戀人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之情至誠至深,最終抑制住常人難以超脫的羞怯與嫉妒,忍受著常人難以忍耐的折磨,只為一種偉大而高尚的情感———愛情。在瞬間的愛情與永恒的幸福之間,詩人選擇了后者。所以,詩人愿在上帝面前為愛人尋求十字架的保佑,保佑自己的“玫瑰女神”永遠(yuǎn)幸福,保佑另一個人也能像自己一樣愛她。詩人在真愛之后意欲擺脫世俗的羈絆,達到超然釋懷的心境,這種對愛人的遙視和保佑投射出的是對愛的敬意,也讓我們更加敬仰這位偉大的詩人。

2對愛的超然

虔誠的祈禱和大愛無私讓普希金漸漸淡去了心中的憂郁。在對人生有所期盼之時,詩人終于迎來了屬于他的玫瑰花開。1829年冬的舞會上,莫斯科第一美人娜塔麗亞•岡察洛娃走進了詩人的內(nèi)心?!段覀円煌甙?,我準(zhǔn)備好啦……》一詩將詩人對愛的追求表達得淋漓盡致:他忘不掉“使人痛苦的少女”,他要“拜倒在她的腳前”,他要向她“年輕盛氣的憤怒投降”,他要把“慣常的貢禮———愛情,重新給她獻上”。普希金對岡察洛娃的愛是坦誠而真摯的,甚至為她“詛咒青年時代,那些討厭的惡作劇……詛咒那調(diào)情的細(xì)語……”(《當(dāng)我緊緊擁抱著》,1830)。詩人第一次向未來的妻子懺悔了過去的荒唐生活,以宗教的語氣表達了自己全部真摯的情感。詩人甚至把岡察洛娃比作圣母,使人既看到她外在的美,又體會到她內(nèi)心的神圣。“畫面上仿佛從彩云中走下/圣母和我們的神圣的救世主/她的神態(tài)莊嚴(yán),他的眼中智慧無量/他們慈愛地望著我,全身閃耀著榮光/沒有天使陪伴,頭上是錫安得芭蕉樹?!保ā妒ツ浮?,1830)詩人面對畫中的“圣母”和“救世主”言出美好的設(shè)想。從宗教的角度,“圣母”擁有母性的光環(huán),充滿了仁愛,將神圣和愛普撒人間,象征著美麗、寬容、靈魂升華和神的大愛;而“救世主”則擁有智慧的光芒,有如詩人自己以詩歌的光芒將智慧傳達給世人,拯救人的心靈?!拔业男脑附K于實現(xiàn)了,造物主/派你從天國降臨到我家,我的圣母/你這天下最美中之最美的翅楚?!边@些詩句是《傳道書》中“凡事都有定期”思想的反映。詩人的愿望終于得以實現(xiàn),這美之最美的“圣母”則是詩人一直追求的女神?!笆ツ浮奔缲?fù)著“慈愛”與“拯救”的神圣使命,她的降臨以慈愛的光芒拯救了詩人充滿期待的情懷,使得心靈凈化超脫。她以神的旨意激起詩人創(chuàng)作的熱情,讓詩人對其稱贊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稱“圣母”為“天下最美中之最美的翅楚”。這是普希金的愛情頂峰,也是全新愛情的開始。1831年,普希金與岡察洛娃舉行了婚禮。六年之后,普希金為真愛決斗而逝。這段能夠拯救詩人心靈的愛情沒有進行到底,但人們并沒有忘記詩人在詩歌中所表達的真摯情感和哲理。這些情感熾烈、無私,超脫了世俗因素,凈化升華至審美的境界,進而喚起人們內(nèi)心深處對愛情的祈禱,為愛甘愿承受十字架的痛苦。

結(jié)語

普希金的愛情抒情詩既是自己隱秘內(nèi)心的真誠袒露,又是對人在愛情這一人類永恒話題上許多感同身受卻難以準(zhǔn)確表達的精神現(xiàn)象的揭示。在每一段陽光燦爛的愛情過后,留給這位偉大詩人的是一種憂郁和感傷,而這種“憂郁和感傷”在詩中常借以宗教的元素幻化作情感和靈感的升華,以求得內(nèi)心的再次復(fù)活。從無神論者轉(zhuǎn)為有神論者的普希金曾為“玫瑰女神”而痛苦,卻在痛苦之中寫進了自己的人生智慧與哲理,更糅合了虔誠“禱告”、“保佑”等宗教祈禱詞以及“精靈”、“圣母”、“救世主”等宗教形象,最終達到了愛情“玫瑰花”與人生“十字架”之間美麗與黑暗、幸福與痛苦、死亡與復(fù)活的意象融合。詩人站在認(rèn)知上帝的十字路口,與神進行一次次的詩歌對話,最終感悟到十字架上刻印的靈與肉、生與死、瞬間與永恒的和諧統(tǒng)一。詩人對愛情的敬意已超脫了十字架的痛苦、黑暗與死亡,以宗教的神性詮釋出生命存在的價值,即:希望、禱告、大愛、無私、保佑、復(fù)活、拯救。這是一種宗教超脫的境界,也是一種神愛的恩典,使詩人靈魂得救,也拯救了世人的靈魂。